“怎么了？不是说好了，一起去城隍庙看灯吗？”陆屿为她掠了掠额前碎发，小声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看此日桃花灼灼，宜室宜家；卜他年瓜瓞绵绵，尔昌尔炽。谨以白之约，书向鸿笺，好将红叶之盟，载明鸳谱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待他们抵达时，城隍庙早已热闹非凡，卖小吃的，说因果的，跑戏的，熙熙攘攘拥挤着，隐隐约约，还间杂着几声嘈嘈切切的琵琶音。

        1、奘糕：zhuang      似乎是上海青浦地区的过年美食，一种糯红白的糕点。

        林瑾这才点，拉着他手，急急往回赶，生怕陆屿反悔。

        林瑾依旧摇，不肯移动半步。

        冷风幽咽，陆屿望着林瑾，第一次觉得那么无力。如果她这样抗拒出门，抗拒和别人接。那他怎能放心让她一人去香港？

        陆屿立在那，眸光深深望着她，好半晌才着她发，，“对不起，是我的错。我不该你的。我们不出门了，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陆屿本意是想将林瑾送去香港，自己留于上海。他是男人，该负的责任绝不能躲。可是这次，他却想走了。因为他家的小胖妞需要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林瑾阿姨，你真是个好人。”小女孩拉着林瑾的手好一阵摇曳，方才向她挥手告别，蹦着跑上楼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陆屿……”这些时日，林瑾第一次开口唤他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深一口气，倏然抓住他左手，与他十指交缠，拉着他走出了勒别墅。

        林瑾怔愣，然而她看着女孩伸出的手，小小的，肉肉的，像是一盏黄的小灯笼。

        ***

        只见林瑾双眸蓄满泪光，重重地摇着。她不想出去，她一踏出勒别墅，那日在永安百货公司门口的事就会在她脑海翻。

        林瑾知陆屿是为了自己，才说这番话的。他那么热血，怎愿当逃兵？

        她才走了几步，陆屿便猛然将她搂于怀中，他下颔不断摩挲着她的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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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月凉如水，陆屿牵着林瑾慢慢踱出那条小弄堂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陆屿只觉林瑾的脚步似越来越重，怎么都扯不开步子。最后她干脆直接停在了原地，再不肯挪动半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努力张嘴发声，却因长期未说话，只觉咙满满血腥味，过了半晌，才勉勉挤出几个音，“林……林瑾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忽地，有一小女孩，提着盏兔爷灯，跑来对林瑾，“阿姨，我迷路了。你可以带我回家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要好起来，她不要陆屿担心她。

        转瞬，便到了正月十五。上海的元宵节，大家都欢喜涌去城隍庙参加灯会。

“林瑾，我爱你，很爱很爱你。”陆屿一面说，一面将婚书递于她。

        林瑾着那枚巧克力，指尖用力，似要将它成巧克力粉末。

        渐渐地，他只觉口凉冰冰，他低眸，原来是林瑾的泪水濡了他的衬衫，浅浅深深，一滴一滴，直往他心里钻。

        夜幕漆黑，他们三人在弄堂，七拐八绕，方才走到女孩的家。

        陆屿牵着林瑾，两人在一盏又一盏橙亮的灯火下走过，他们的与影都于烛光照耀之下，紧紧相缠。

        借着皓月清辉，林瑾摊开手心，只见那枚小小的酒心巧克力，恰好是她最最欢喜的樱桃酒口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事的，那件事大家都忘了。”陆屿将她双手放至自己外衣口袋取，凝着她眼眸，认真说，“你要相信我，我会一直呆在你边保护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粉色的薄纸，绘着交颈鸳鸯，正中四枚金大字“同心永爱”，下方楷书端端正正书写着，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阿姨送我回家。”小女孩往林瑾右手了枚酒心巧克力，而后仰起纯真的星眸，“对了，阿姨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林瑾瞧着瞧着，温热的泪珠，便情不自禁地落，大滴大滴，洇了陆屿的姓名与印记。

        纸上新郎、介绍人、证婚人、主婚人皆已签字用印，唯独剩新娘一方留白。

        陆屿千辛万苦，央了林瑾许久，才得到她轻轻点，同意外出赏灯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迟疑片刻，慢慢伸出手，握住了它。

        林瑾剥开银白锡纸，将酒心巧克力喂进陆屿嘴中，而后踮起脚尖，吻住了他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林瑾伸手拽着陆屿衣袖，示意他回家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低低，“林瑾，我们离开上海吧，去没有战争的中立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陆屿止住脚步，低眸温柔地凝望她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为她披上大衣，牵着她手，慢慢走出勒别墅。

        2、那段话摘自民国婚书。

        陆屿嘴角讪笑，他常看不起那些为了女人而丢盔卸甲的男人，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