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怀玖抿起面，神色闪过半瞬复杂，又起随受赏几人一同谢了恩，再落座时神情便重新恢复方才模样。只有着勺匙时，施力过紧便微不可闻发颤的指尖才显出他半分心绪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诸如此类纷纷，这也使得当初那事仿佛真的一笔勾销，一时好似风平浪静，几方当事之人也默认般，没再提起。

        按例当分赏些菜肴糕点，以示帝王恩典，在送行使团的晚宴上，也是明示两国情谊之用。晏青为近臣，自在一旁安排妥当，借胡璇舞落，金石和韵绕梁渐散，侍官朗声通传。

        十七按下心思，把杯子收拢了也站起，低下视线，在三皇女那打量一圈，淡然，“――起码是我不用低着脑袋看的类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且有丝竹笙笙，鼓乐正酣。几轮推杯换盏下来，宴行也过了半。

        便是众人起简单礼罢，侍官宣宴起。

        之后便一路无言，安静引路，将他带至寝殿外交予晏大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易怀玖婉拒了九姐相邀，她原话是，“今晚喝多了几杯，不如小十七陪我一去见见那花魁――？”期间促狭意味昭然。

        两日后。

        送行使团，宴自当在正殿。一应事宜早早安排起来，由礼协六皇子办妥当。

        六皇子坐在他一侧，也得了赏，却明显也是觉着意外，眉宇间忿忿虽是掩饰起来，但掩饰得有些拙劣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夜色如洗，长河迢迢。难得歇雨时日，山腰云雾是常年缭绕着的。楼瑞气，满目辉亮，使得月轮好似羞走般，掩在薄云后边。

        晏青也只是陛下在里边候着，躬抬臂相引，示意他进去便是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巧一碗，糯圆子悬浮在偏稠的酒酿间，上边点缀着槐花香气。

        易怀玖颔首，踏过门槛，刚入寝殿便听得琴音潺潺，循声偏瞧去，琴师就在进门位置，自顾奏着。

        殿内烛火常明，再缀悬珠。延请一众各自按席落座，通传声响便至，相较前朝，如今繁文缛节削去许多，再至当代帝王，更是不喜多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赐端王殿下，酒酿圆子一份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十七这便也懒于理会边上投来的视线，将整碗饮尽了，暂且按捺住，摆出受赏欢喜模样，下意识却只顾往另边侧首，与九公主闲谈，以避开殿上帝王眸光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场风声确实飘了相当一阵子，但对修行之人而言，这一阵子的谈资也不过弹指间。转瞬便更迭作了别的，譬如古家二姑娘与都家独子和离不成，闹得沸沸扬扬，甚至传到御前去，再譬如黄家备受、天赋奇佳的幼子在历练时毁了基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元帝也未再坐多久，帝王威压在时，宴席众人多少带着些战兢。

        十七只是下回再议，借口再缓缓酒劲，手肘支着案几懒洋让她先行离开就是。

        易怀玖这半场宴席都安分守己，菜没动几筷子，就被轮转撤下，倒是那两碟点心坚守在角落，已然被他快吃得干净。

        再往里边去，绕过几层垂帘纱幔，才见到帝王侧坐床榻，倚着桌案，好似在把玩什么。琴声至此倒是清浅了许多，也已然看不见奏乐之人的影。

        元帝再饮了盏酒，才放杯，稍一偏，晏青这就凑近些去候着。帝王视线往殿中掠过一遭，并未刻意在哪停留，再淡言两句，另加了分恩赏，缀着前边还未通传尽的尾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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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“儿臣拜见父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确认过眼神，这位的气人程度并不是在六皇子面前刻意装出来的，和公主如是想到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溢彩的碗盏他不曾忘记，芎酒滋味淌在苔味，自然也是熟识的。以芎酒酒酿一途，只在中专供帝王。其他人用时，只敢小口抿下纯酿，生怕浪费了作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寻常行礼只需拢手躬，十七规矩足。

        分赏本来也该轮不到他，毕竟使团在京都期间，他大半时日都在府里闭关修行。那边声音刚落，十七还没反应过来，旁便有人端着木盘呈来赏赐。

        待至晚宴终了，众人在旁侍从指引下按序散去。

却又忍不住因为这个话题，聚集到那日温泉背影上，伤疤好似历历在目，他的记一向不错，哪怕是当时已然有些药效作用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清醑满金樽，潋滟泛光。元帝执耳举杯，邀满座共饮，自顾尽了此盏，才算晚宴正式开场。佳肴琳琅，依次呈来在案上摆了满席，均是灵力涌动，平日难得一见的，在这也好似不过寻常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众人散尽，易怀玖旁候着的侍从这才低声，“端王殿下请随我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