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禁扪心自问：自己是否对沈经纶太过分了？

        老鸨那句凉薄又尖锐的话，此刻竟阴魂不散地在她耳边响起：”恐怕这世上，只有你亲爹能不介意，还会一如既往呵护你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柳嫣嫣咬着，实在想不出能如何威胁对方，气势不由得了两分，声音也低了下去：“我就跟丹霞姑姑去保定府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倘若彼此都能守礼相待，重归父女名分，或许……她也能有机会承欢膝下，尽一份孝心。

        柳嫣嫣颓然垂首，一滴泪珠倏然落。

        前两日她还随口提过，若在京城寻不到合适的人家，便带柳嫣嫣去保定府相看，祖母倒是同意的，让柳嫣嫣自己决定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当时的她太过愚笨，未能参透这其中的隐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寻了几次都未见人影，好不容易在路上撞见观云，当即堵住去路，气势汹汹地：“你若不肯告诉我他在哪儿，我就……我就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或许，嗅觉远比记忆更为长久，这深植于心的熟悉感，或许正是当初在春满楼，那缕名为“波斯殇影”的异香能瞬间攫取她心神的原因。

        毕竟，她早已不是完璧之，出更是经不起细究。

        丹霞回府已三个多月，一直陪在老夫人边，与柳嫣嫣相得十分洽。

        无论是他随携带的笛子，还是悬挂腰间的玉佩，其下缀着的，永远是她偏爱的青绿络子。

        眼眶泛起温热的水汽，视线也随之模糊。

        譬如沈经纶常年佩在衣间的那抹青绿络子，分明是她幼时偎在母亲旁，亲手学打的第一种花样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忽然气得跺起脚来，一把抓过沈经纶曾为她买的那些青绿帕子，狠狠掷在地上，又用脚一下一下地踩烂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有归家前那日，他抱着自己疯狂弄时，沉浸在情中的他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爹小时候不就这样抱你吗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想起初遇那日，他赠她的那把伞。

千山万水，连见一面都成了奢望。

        不仅如此，就连他当初询问的那味熏香气息，也并非偶然，那原是童年时，母亲握着她的手一同调合的气息。

        念及此，心底一片酸楚翻涌，渐渐晕满腔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何尝不明白，自己份低微，纵使祖母竭力为她奔走，怕也难觅得什么良缘佳婿。

        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无条件爱她，除了祖母，便唯有生父母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在与沈经纶相时，更是礼数周全，客气得近乎疏离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来，自她走散后，他便一直着，旧了，磨损了，便默默换上一条同样的，从未间断。

        当年，她与生母一同坠入冰冷的河水，母亲当即就丧了命，她则因为年幼，被大水冲走捡了一条命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真的只是一把伞吗？还是别有深意？

        观云一听，脸色微变，急忙劝：“小姐万万不可！保定府哪有什么得上您的人物？多半是些寒门商贾。爷他……他只是近来生意繁忙，一时抽不开。婢这便去通传，就说您想见他，可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可她还是无法原谅沈经纶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对母亲的记忆已寥寥无几，只依稀记得母亲始终保持着一种无懈可击的端庄。她姿笔，步履从容，言行举止一丝不苟，是标准的世家闺秀典范。

        近来闲暇时，柳嫣嫣常翻阅家中藏书，她曾在古籍中读到，“伞”与“散”同音，自古便蕴着离别之意；可它又象征着庇护，愿为对方遮风挡雨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甚至下意识地用力了脸颊，疯了，当真是疯了！她怎么会生出如此荒谬的念，竟将自己与母亲相比较？

        那时她刚学会，兴致正，反反复复打了许多条一模一样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究竟……为什么会这样难受？

        若想用一个谎言去掩盖另一个，便只能堆砌出无数谎言，如同在沙上筑塔，终有坍塌的一日。

        即便他们之间已然变质，可往后的日子还长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来从一开始，结局就已写定。

        归家后，她才从祖母口中，得知了幼年那场沉痛的意外。

        想通之后，她就无比渴望见到沈经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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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归家以来，柳嫣嫣心时常一震，许多往事竟早有迹可循。

        彼时的柳嫣嫣本未曾多想，只当他是被一时冲动冲昏了脑，随口说出的浑话。谁曾想――那竟是早有预谋！

        心底某个从未被及的角落，蓦地涌起一陌生而汹涌的情绪，让她愤怒，又让她彷徨。

        纷乱的思绪如水般涌来，将她淹没。

        想到此，柳嫣嫣浑一震，猛地睁大了双眼，难以置信地瞪着镜中的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