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料在手中掂了掂，漫不经心，“我们这等平民，不敢高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言辞合情合理，滴水不漏。

        正此时，一个着华服家模样的中年男子，领着两名家丁踏入铺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请问，哪位是蒲老板？”那家着鼻，一脸嫌恶地打量着铺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就是。”楚蒲起，不卑不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家老爷闻老板手艺湛，特来求制几样物件。”家自怀中取出一张单子递过，“这是清单，价钱好商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楚蒲接过，只扫一眼便：“这些东西，我这儿打不了。客官请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家未料她拒绝得如此干脆，一怔，旋即沉脸：“老板这是瞧不起我们府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敢。”楚蒲将单子递回，“只是这些俱是巧机括玩意儿，我这铺子只打刀剪农，不来细活，您另请高明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略顿，又似好意提醒：“听闻城西‘千机阁’专此类，您不妨去问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家将信将疑瞥她一眼，见其神色坦然，不似作伪，只得悻悻领人离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待人走远，赵繁景方问：“方才那些是何人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兵侍郎的家。”楚蒲淡声。

        目光却在那张被家遗落在地、写着订制物名录的纸上飞快掠过。

        赵繁景循她视线望去，只见纸上绘着几个形制古怪、似钥似钩的物事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其中一件，与他前些日子在命案卷宗里看到的、某件用以撬开特制锁的贼赃，竟有七八分相似。

        三、

        那桩震动京城的军械贪墨案，最终以无人预料的方式尘埃落定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都察院上下皆以为楚青在劫难逃之际，他却在朝堂之上呈了一份密奏。内容无人知晓，只知圣上阅后震怒，当即下令彻查兵侍郎。

        圣上早动兵，不过三日，张无言贪赃枉法、结党营私的罪证便被查抄殆尽。人证物证俱全，张侍郎百口莫辩，下天牢，抄家问斩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楚青，则因“勘破大案”有功，官升一级，自正七品监察御史擢为从六品给事中，职司监察六科，虽有不赞同之声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场风波来去匆匆。

        朝堂很快复归如常，恍若未觉。

        然明眼人皆看得出，这位年方十九的楚大人，已非昔日可任人拿的小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时间，曾对他冷眼旁观或幸灾乐祸的同僚，纷纷换了面孔。拉拢、示好、试探，络绎不绝。

        更有甚者，将自家女儿许于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圣眷正隆，又无姻亲掣肘，简直是炙手可热的东床快婿。

        楚府门槛，几被媒人踏破。

        面对这一切，楚青的反应依旧冷淡。他将所有上门媒人，皆客客气气请了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直至半月后，他亲上一奏折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言明己年岁已至，蒙圣上天恩，居官位，然母父早亡，孑然一。幸有同村之人抚育，名为阿姊，实为恩人。今既于京城立足，恳请圣恩，允他迎娶楚蒲，以全人孝。

        奏折写得情真意切，无可指摘。

        圣上览奏，龙心大悦。只觉这年轻臣子不仅能力出众，更不忘旧情，实属难得。当即准奏，另赏金银绸缎，以示恩。

        消息传出，满京哗然。

        谁也未料，这块眼看入口的肉，早已名花有主。

        楚青则在接到圣旨当晚，再赴南城那间小小铁匠铺。

        是夜无雨。

        月光如水，漫过小院，为万物镀上银边。

        楚蒲坐于院中石凳，手持磨石，一下一下打磨着新制厨刀。

        楚青行至她后，未语，先自怀中取出一卷明黄圣旨，置于石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