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发，出了几分符合年纪的稚气：“老师可不这么觉得。批假条的时候，脸色差得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老师有老师的职责，你有你的节奏。”梁韫之语气淡淡的，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，“只要你自己知在什么，就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前排的老陈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，心里暗自纳罕。他是梁韫之从北京带过来的人。俗话说的好，对领导的事最清楚的，除了枕边人便是司机了。自家这位梁书记，平日里总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，即便在京台对着那些个大领导、老首长，也多是客气疏离。今儿个对着这么个小丫，倒是难得说了这么多走心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车子驶入了县城的街，两旁的店铺亮起了灯，烤红薯和炸串的烟火气顺着车窗隙若有若无地钻进来一点。这种市井的喧嚣，让车内原本有些凝滞的空气又变得动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有一段路。”梁韫之从车门的储物格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，想了想又放回去，转而从包里摸出一小袋独立包装的薄荷糖，递过去，“吃一颗？提提神。回学校还要晚自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是她开会时用来醒脑的习惯，这会儿倒是顺手拿来哄孩子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余越看着那只递到面前的手，手指修长白皙，指甲修剪得圆干净，掌心里躺着一颗银色包装的小糖果。她迟疑了一下，还是伸出手去拿。

        指尖相的那一瞬，梁韫之感觉到了少女指尖残留的一点凉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梁阿姨。”余越剥开糖纸，将糖果进嘴里，清凉的薄荷味瞬间在尖炸开，冲淡了嘴里那苦涩的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用叫这么生分。”梁韫之收回手，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刚才被碰过的地方，语气随意，“叫我韫之姐就行。虽然论辈分我该是你阿姨，但论年纪，我应该也大不了你太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其实估摸着应该大了十几岁，叫阿姨也使得。但她忽然不想在这个称呼上划出那么深的沟壑。

        余越着糖，腮帮子鼓起一点，点了点，有些混地唤了一声：“韫之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声喊出来，车厢里的气氛似乎又微妙地松动了几分。

        县一中的校门已经遥遥在望。红色的电子屏上动着“拼搏百天，圆梦高考”的标语，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刺眼。

        车微微一震，稳稳停靠在一中校门东侧那棵老槐树下的阴影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梁韫之侧过，看着边的少女。余越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，指节扣着那块冷的金属，却迟迟没有往下压。她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线牵住了，肩膀紧绷着，视线在窗外的校门和边的梁韫之之间游移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点犹豫太明显了，明显到连车内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言又止的酸涩味。

        余越其实在心里已经演练了八百回。手心出了汗，那黏腻的感顺着手臂蔓延到心里。她想问这个姐姐要个电话，或者微信，什么都行。哪怕只是躺在列表里一个永远不说话的好友也好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短短的一路，车里淡淡的木质香水，梁韫之温和而包容的话语，还有…她清冷疏离的气质，这一切带给余越的感觉都太好了。就像是一个一直生活在沙漠里的人，突然知世界上还有海洋一样。虽说海水不能解渴，但还是心向往之，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一点，再靠近一点。